文|路军
我在一条巷子闲游,见到一家扇子铺,折身进去,墙上一枚枚折扇好像张开翅膀的大蝴蝶,悦人眼目。凝神细赏,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曾见过的一幅古画,画中一位娇羞女子,螓首蛾眉,轻握一柄团扇,姿态万千。回眸远望,团扇的文化韵味很值得品咂。
早在殷周时期,捕获的雉鸡被吃掉肉后,那些长长的雉尾太耀眼了,端详之,慎思之,“障扇”由此而来。不过,这把大扇子寻常百姓人家不能随便受用,最初给王侯之尊遮风挡尘,并成为王权礼仪的一种装饰。后来还有小一些的羽毛扇,也非一般人家能用。像楚国辞赋家宋玉、蜀国贤相诸葛亮这些“大咖”喜欢鹅毛扇,摇一摇,凝视思之,扑面而来的轻风里含着多少的艺术灵感和智慧花朵。宋玉文赋细腻工巧,诸葛亮妙计迭出,小小的羽毛扇给他们增色不少。
团扇又称宫扇、纨扇,起初仅限于宫闱之中。汉代班婕妤曾描述:“新裂齐纨素,鲜洁如霜雪。裁为合欢扇,团团似明月。”洁白精细的细绢如霜雪皎洁,裁成团扇,宛如明月。精致唯美的团扇与才华横溢、贤淑温婉的班婕妤相得益彰,更添楚楚女子之风雅韵味。
东汉之后,团扇步出宫闱,流行于民间。匠人以绫罗丝绢等精细材质裁制扇面,其上绘有山水花卉、飞鸟游鱼及仕女形象等,文人雅士开始关注团扇,以诗文记之。“歌筵掩团扇。何时一相见。”“手中白团扇。净如秋团月。”一把团扇,一枚圆月,勾起多少的人生情愫?
宋代是团扇文化比较繁盛的时期。宋代文化氛围浓厚,文人有心思和精神追求风雅,许多诗人都留下了团扇诗歌,如晏几道、陆游、苏轼、黄庭坚等。有的抒写浓重的故人之思:“团扇卖时春渐晚,夹衣换后日初长。故人零落今何在?空吊颓垣墨数行。”有的抒写美好的愿景:“护砚小屏山缥缈,摇风团扇月婵娟。”有的抒写内心的寂寞与孤独:“细雨黄梅初熟,微风燕子交飞。手拈团扇写新题。心事恹恹难寄。”有的感叹时光飞逝:“秋声隐地。叶叶无留意。冰簟流光团扇坠。惊起双栖燕子。”
不过,细细品味,宋代诗人笔下的团扇诗歌,似乎局限于狭窄的境界之中。这也不奇怪,团扇既是身边之物,轻盈纤小,细摇轻风,怎么能承载那么多的金戈铁马、浪卷沙涛呢?团扇,以其婉约之姿,清瘦之态,承载着淡淡的乡愁。
宋之后,团扇的生命力依然活跃。明代,团扇与折扇泾渭分明,女人用团扇,男人用折扇。团扇世俗化后,诗人们似乎无暇或者难有情趣顾及团扇了,诗歌韵味渐渐减淡。清代,团扇似乎更多地转化为一种精美的工艺品,唯有龚自珍、朱彝尊等少数文人仍将其融入诗中,赋予新的生命。至于现代诗人,我印象最深的是被誉为“当代李清照”的沈祖棻留有一首《蝶恋花》,“团扇恩深,长恋君怀袖。百草千花情谢后,香莲自覆连枝藕”,这也几乎成了团扇诗歌的绝响。
(作者为中国作协会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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