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洁,105岁,党龄87年。
她是一位传奇的女性:二哥三哥抗日牺牲后,她毅然决然加入中国共产党;她被推选为妇救会主任,为八路军缝制军服和鞋子;她在地道里打得侵略者摸不着北,敌人悬赏通告她;她的丈夫是开国少将,自己也是正连职,主动选择复员当起部队家属委员会主任;她教育四个子女要艰苦朴素,始终不为子女走后门……
上游新闻记者在湖北省军区荆州干休所拜访刘洁时,问她何时入党时,她双目炯炯有神,轻声说“1938年”。
刘洁的书桌上放着一本泛黄的《共产党宣言》,扉页上一行字迹依然清晰: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——刘洁。
刘洁。图片来源/受访者供图
入党时改名刘洁
1920年深秋,刘洁出生于河北省石家庄市无极县古庄村一个贫农家庭,她在八个兄妹中排行老五。
“尽管外公家穷得吃不上饭,但还是希望这个女儿小家碧玉,给我妈妈取名刘琳月。”刘洁的二女儿曾健告诉记者。
曾健介绍,妈妈的二哥和三哥先后参加八路军,二哥当上了副连长,三哥当上了中队长。受哥哥的熏陶,刘琳月一心向党,在村里积极宣讲党的政策和抗日方针,成了日伪军的“眼中钉”。
革命就会有牺牲。
曾健介绍,妈妈的二哥在平型关战役中牺牲,妈妈的三哥为掩护群众转移被日军用刺刀挑穿了胸膛。
悲痛并未击垮刘琳月,反而让她心中的仇恨与斗志熊熊燃烧。1938年,刘琳月光荣入党,并被推选为村妇救会主任。村外地道里,在卢世俊、于瑞端2位入党介绍人的见证下,她宣誓入党,并发誓:“我要像哥哥们一样,赶走侵略者,救中国。”
入党时,刘琳月年满18岁,她把名字改成了刘洁。
刘洁所获奖章。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摄
曾健回忆,近年来,母亲会犯迷糊,但只要回忆起入党那一刻,她就激动不已,嘴里嘟囔着:“琳月这个名字不够革命,洁是没有杂质的意思,我对党要永远干干净净。”
入党后,她白天发动全村妇女为八路军制军衣、做军鞋、挖地道,在碾盘下藏粮、井壁中存药;夜间将情报缝进棉袄夹层,偷偷潜入敌占区,宣传党的政策、秘密发展党的基层组织,为抗战持续积蓄力量。
曾健介绍,因为带头抗日,日伪军对母亲恨之入骨,在全县到处张贴“悬赏捉拿带头抗日的女人——刘洁”的通告。为了逼问母亲的下落,日伪军将外公绑在村口的槐树上,一边用铁钉鞋踹,一边逼问母亲的下落。外公饱受摧残,也没说出母亲的下落。日伪军走后,外公被抬回家,没几天就去世了。
地道里的女兵
曾健说,无极县地处冀中平原,革命先辈和妈妈四处挖地道,碾子下面有洞、磨子下面有洞,井里面也有洞,敌人来了,他们就跳下去钻洞里,等敌人走了就从背后打偷袭,以此来消灭侵略者。
曾健回忆,一次日伪军突袭,母亲为掩护乡亲撤离,故意暴露行踪引开追兵,情急之下跳入枯井。枯井连着地道,母亲蜷缩在地道岔口三天三夜。爬出地面时,她满手是血,指甲缝里嵌满泥土。还有一次,母亲带着民兵突然从地道里钻出,炸毁了日军的运输车队。
刘洁最惊险的一次战斗发生在1940年。彼时,晋察冀根据地的山坳里,战士们正在磨刀擦枪,腰间别着驳壳枪的刘洁穿梭其中。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来说,干粮不够了。刘洁一边解开自己的粮袋一边说,先给伤员。话音未落,爆炸声传来,日伪军偷袭了运输队。刘洁冲上山坡看见五辆骡车陷在弹坑里,护卫班战士已倒下大半。刘洁伏在岩石后面,一边朝日伪军连续点射,一边大喊二妞,带人绕到东侧放烟。趁着烟雾弥漫时,刘洁纵身跃上骡车,硬是带着三车物资冲进山谷。
“妈妈说,当时没想那么多,事后回忆起来,就感觉耳边老有子弹飞。”曾健说。
1944年结婚后,刘洁调到358旅任家属队队长。她带着家属队的女同志们穿梭在枪林弹雨中。一次,炮弹炸塌了临时医院的后墙,她冲进废墟,徒手扒开砖石,背出三名伤员。血水混着泥土糊住眼睛,她一抹脸,嘶哑着喊:“还能动的,跟我去抬担架!”
刘洁手写自己履历。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摄
和开国少将结为革命伴侣
1943年,刘洁来到延安抗大附中学习。在革命圣地,她遇到了一生的伴侣——曾祥煌。
曾祥煌湖北潜江人,1932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,193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,曾参加土地革命战争、抗日战争及解放战争,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。
两人的婚礼上,曾祥煌将缴获的日军钢笔别在刘洁衣襟上说:“等抗战胜利了,把我们打仗的事记下来讲给孩子听。”
曾健说:“父母没做到。我问我爸他打仗的事,他就是不讲,老是说没什么讲的,当初和他一批参军的100多人就只有他一个人活着。我妈也很少讲,缠着她就讲一点点,就讲了几次。”
曾健出生在1948年,怀胎十月的母亲刘洁挺着肚子跟着部队转战西北,生产那晚,母亲咬着毛巾不吭声,直到血色浸透棉裤。卫生员哭着喊,再不找担架就要出人命了。母亲却大声说,别管我了,带着其他伤病员先走!待她出生后,母亲说娃就叫曾健,健健康康跟着队伍长大。
刘洁。图片来源/受访者供图
主动选择复员当起“刘大姐”
曾健介绍,1955年,父亲被授予少将军衔。那年,正连职的母亲积极响应党的号召,在符合转业安置的条件下主动选择复员。母亲认为,国家刚起步,不能给组织添麻烦,饿肚子不可怕,可怕的是丢了党员的本分。
刘洁把独立自由奖章、独立奖章等荣誉锁进箱子,带领家属们支持党的政策,支持丈夫努力工作,成了部队大院中的“刘大姐”。她脱下军装,穿上粗布衫,带领乡亲们垦荒种树。
有邻居问刘洁,打过鬼子的英雄,咋干这些粗活?
刘洁笑笑:“党员哪有‘英雄’?只有该做的事。”
如今,刘洁的房间总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,但窗台上的雏菊永远鲜活。荆州干休所文职医师苏佳常上门巡诊,刘洁时而清醒时而糊涂。但一旦提起革命岁月,枯槁的手便紧紧攥住被角,激动不已。
曾健说,母亲忘记了自己是谁,却没忘记自己是共产党员。
上游新闻记者 牛泰 通讯员 林思源 张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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